东言西就/口罩简史\沈 言

　　阳春三月，不期然收到久违的春之讯息。伴随着口罩令的撤销，三年疫中生活可谓落幕。而今，全面复常模式已然启动，街头巷尾却依旧戴「罩」者众，不禁自问苦疫已久的人们又几时才能真正走出疫霾阴影？

　　关于口罩的遥远记忆，大约在儿时的冬季。彼时的棉纱口罩，是抵御东北严寒的恩物，却从不为酷爱自由呼吸的我所喜，即使面颊被凛冽寒风吹得通红甚至干裂，也总是在所不惜。至于「非典」时期的口罩印记，因着时间短暂，竟似一场清梦了无痕迹。及至新冠疫情来袭，才真正与口罩结缘，贯穿一千多个日子，情比金坚不离不弃。貌似微不足道的一片医用口罩，筑起预防感染的一道强大防线，陪伴人类走过一场世纪疫症。

　　闲暇翻看《口罩文化史：病毒、符号与身份构建》，方才发觉原来健康防护并非口罩与生俱来的原始功用。在人类文明进程中，从古代的宗教「面具」、礼仪「面衣」，到中世纪的「鸟嘴面罩」，再到近代的「伍连德口罩」，一部口罩演变史，蕴藏着丰富的文化密码，从不同侧面折射出人类社会的发展历程。

　　广义口罩的出现，最早见于古老文明的祭祀活动，与先民的神灵崇拜不无关系。在中国三星堆遗址中，曾经出土若干状似「外星人」的青铜面具，据说与古人的神灵信仰有关：在祭祀活动中以面具遮蔽面部，便能召唤神灵附体，从而获得战无不胜的神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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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在礼仪之邦的中国，类口罩的发展，则具有鲜明的礼教意涵。《礼疏》中记载：「掩口，恐气触人」，即是在面对面情境中，口气不洁者宜用手掩或衣袖遮挡口鼻，以示礼貌。由此衍生以丝巾等轻薄织物制成的「面衣」，间或有阻隔风沙与灰尘之用。在马可波罗游记中，十三世纪的中国宫廷仆人在服侍皇帝用膳时以布掩面，从而避免其呼吸影响食物的香气和味道，尽显皇权社会的等级尊卑。

　　防护用途口罩的出现，最早可追溯至公元一世纪的罗马帝国。古罗马科学家普林尼发明以动物膀胱表皮制成的口罩，用以遮盖矿工口鼻，防止采矿期间吸入有害粉尘，开防护口罩之世界先河。防疫口罩的大范围应用，则始于中世纪。黑死病肆虐欧洲，直接促成了「鸟嘴面罩」的诞生。面罩因形似鸟嘴而得名，多以帆布或皮革制作，鸟嘴内部填充香料与草药，用于阻隔浊气和异味，同时阻挡病人的飞沫，具有一定的防疫功能。

　　现代医用口罩首次出现于十九世纪末，由德国医学家莱德奇发明，以纱布为原材料，成功降低手术感染率，自此成为医护人员的标准装备。而现代口罩的普及应用，则是在二十世纪上半叶，因「人类史上最致命的传染病」西班牙流感的大爆发，令口罩进入寻常百姓家，正式开启全民戴「罩」行动。

　　至于中国大规模佩戴医用口罩，则始于一个世纪前的东北鼠疫。当时，「鼠疫斗士」伍连德医生发明了一款口罩，以双层纱布缝制而成，内置一块吸水药棉，能够有效阻隔飞沫传播。因成本低廉、制作简易、佩戴方便，获疫区民众争相使用，极大降低了传染率和死亡率。「伍连德口罩」亦因此得名。

　　面对一次又一次疫病威胁，口罩作为公共衞生理念和民族地域文化的符号载体，展现了人类对抗疾病的智慧与创意，彰显了自救助人的责任与承担。时至今日，医用口罩再一次协助人类战胜疫情危机。告别口罩在即，但愿经历疫中艰困的人们，都能够早日坦然除「罩」，轻装赴一场春天的约会，以久违的笑靥迎接久违的艳阳天。